谁说人心不古,知音难觅?
2018-02-24 11:39:48| 分类：
山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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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 成
当我走出武英殿时,故宫已华灯齐放。
我向故宫那晚单独开放的西华门行注目礼,正容款步,像朝圣者般虔诚、矜持、斯文,生怕有什么闪失,亵渎这方圣土。这可不是随意之地。
大脑中还像放幻灯片一样,全是石渠宝笈特展的一幅幅精美书画。这简直就是穿越时空的文人雅集,东晋的王珣、隋代的展子虔、唐代的韩滉、宋代的张择端等诸位大家悉数登场。无论长篇巨制,还是尺牍扇面,都风华绝代,矗立起一座座艺术的巅峰,让人高山仰止、叹为观止。它们虽经过时间的历练和沉淀,墨已褪色,纸已泛黄,但艺术形象鲜活如初,让人感到真力弥漫,繁花满眼。它们既高贵典雅,又温馨可人,像老者向后人讲述着书画之道和历经坎坷的传奇。
有人说:进凡尔赛宫就想跳舞,进故宫就想磕头。这似乎是对故宫皇家气派和威严的礼仪。而当你进入武英殿,“言不出口,气不盈息,沉密神采,如对至尊”(蔡邕《笔论》),近距离接触那些更深刻、更内涵的满载祖国传统文化和古代文明的国之重器,就会顿生敬畏,本能地产生泱泱大国、煌煌中华的自尊和豪迈。
乙未之秋,故宫博物院为庆祝建院九十周年举办石渠宝笈特展。这是其编撰完成二百年后的首次集体亮相。有《游春图》《伯远帖》《兰亭序》《五牛图》《清明上河图》等重量级国宝,都是我心仪已久的。据说,每件国宝展出后都要回库房静养三年以上。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千年风雅与我们邂逅,机会岂能错过。
下班后,匆匆星夜从济南乘高铁赶往北京,夜里兴奋地醒了几次。次日,恰是中秋节前的周末,天公作美,晴空如洗,恰似我的心情。故宫刚开放,我就直奔武英殿,但还是来晚了。
武英殿前广场上全是人,已经自觉地排成了九曲十八弯的长阵。工作人员不断提醒:看展览需六个小时以上。人们很少理会,仍越聚越多。似乎大家都认了——有的带着马扎,有的拿着书,有的带着画架,备足了食品和矿泉水。
广场上十几棵古槐参天林立,浓荫蔽日,给游客搭起了凉棚。鸟雀喳喳,似乎因从来没有这么多访客的到来而喜不自胜。
我认为最多排半天。没想到进展缓慢,一上午只挪动了不到一半的距离。赶紧吃点点心和茶叶蛋充饥,尽量少喝水,避免上洗手间,给人以插队之嫌。
午后,腰也酸了,腿也麻了,甚至有点头晕目眩。大家谦让着,轮流在故宫准备的长椅和自带的马扎上坐坐。有的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武英殿门口,不断地数数自己前面还有多少人。有的嫌先进去的人看得太慢了,能不能考虑后边的。因为故宫规定:武英殿控制在二百人的参观规模,量出为入。进去的都想多看看,甚至流连忘返。也是,这些稀世珍品连皇帝都爱不释手,何况难得一观的平民百姓。有的抱怨故宫没给武英殿限号,让这么多人耗费时间。可现在发这些牢骚又有什么用呢?反正已经站了六七个小时了。关键时刻支撑得住,靠的就是耐心和涵养。再说,世之所贵,贵在其难,好事多磨嘛!其实,大家排队也没闲着,绝大多数人在低头上网、发微信,忙得不亦乐乎。可以说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使得枯燥漫长的等待变得有趣、好玩。故宫工作人员安抚大家:凡排队的,保证都能进殿参观,不管时间早晚。这是故宫给武英殿破例了。大家感到古老威严的故宫越来越人性化了,很温暖、很感动。
到了五点多钟,终于进入了故宫划定的警戒线里面。大家被分成五十人一组,共三组,这是进入武英殿最近的地方。此时,人们方觉得胜券在握,松了一口气,有的干脆在长椅上躺下了,有的依靠在汉白玉栏杆上打个盹,还有个队友去买了一抱热狗分给大家吃,以养足精神,做好拜谒国宝的准备。
六点多,我们陆续跨过金水河,进入武英殿……
今天排队整整十个小时,队友们都说这是人生的第一次,不堪回首。但当参观结束走出武英殿时,却再没有牢骚和怨言,只有一个字“值”!
天渐渐暗下来,身后还有黑压压的人群在排队等待。回想今天的情景,禁不住感慨万千。谁说人心不古,知音难觅?“好古,敏而求之者”(《论语》句)大有人在——自觉聚集在武英殿前这些国粹的追星族、国宝的铁杆粉丝们就是明证。他们多数是年轻人,也绝不是迥异潮流的奇葩。通过他们,我看到了为往圣继绝学的勇气和担当,看到了中华民族文脉相传的坚守和接力,也看到了健全国人文化人格的修炼和提升。
步出西华门,回首东望,深邃的夜空漫天星斗,是那么澄明、那么空灵、那么耀眼。这对雾霾经常光顾的北京来说实属难得,却让我们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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