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与茶品
2016-12-24 11:32:46| 分类：
文学天地*散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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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绍义
知道苍蝇不叮茶树,是在黄山的同学姚君家里,在黄山市上班的姚君为了让我一睹黄山的农家风景,特意将我带到他的老家太平湖深处的山村里,让我小住了三日。
姚君的父母都健在,身体也很硬朗,绿树环绕的黄泥墙小屋门窗洞开,无帘幕也无窗纱,屋里却十分清洁,没有发现一只苍蝇。我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姚君大笑,有茶树的地方怎会有苍蝇呢。
从此我更加相信茶的洁净了。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回城后的姚君搬出明代遗民屈大均的《广东新语》让我看,并且把这本书连同几包黄山茶送给了我。“西樵多种茶,茶畦有蝇树,叶细如豆,叶落畦上,则茶不生螆”,这就是屈大均在《广东新语》中说的话。
在姚君那里,我还知道了很多茶俗,知道茶树是不能移栽的,明代许次纾《茶流考本》里说:“茶不移本,植必子生,古人结婚必以茶为礼,取其不移志之意。”郎瑛《七修类稿》也说:“种茶下籽,不可移植。移植则不复生也,故女子受聘,谓之吃茶。又聘以茶为礼者,见其从一义。”这些话也解开我心中一个疙瘩,每每读《红楼梦》时,对王熙凤给林黛玉送暹罗茶时说的那句话多有不解:“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儿?”难道吃了人家的茶,就要跟人家结婚吗?这也太容易了吧。知道茶树的性格后,再读《红楼梦》,就不足为奇了。
我记得在冯梦龙的《醒世恒言》中,也有一句类似的话,那是在《陈多寿生死夫妻》一篇中,当柳氏嫌贫爱富,把自己已经许配给陈家的女儿又许配给一富户时,女儿死活不从:“现在从没见过好人家女子吃了两家茶。”可见茶在人们婚俗中的重要程度。
黄山至今还有“上茶三分等”的民谚。有宾客上门,主人家首先端上醇香的热茶,茶满八分,双手为敬。客人饮茶时,要既慢又轻,才显文雅。大年初一、正月拜年、婚礼、新娘回门都要吃三茶。“三茶”就是枣栗茶、鸡蛋茶、清茶,又叫“利市茶”,象征大吉大利,发财如意。
记得《红楼梦》第四十一回里,妙玉曾经对贾宝玉说过这句话:“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驴了’。”的确,古人饮茶是相当讲究的,帝王饮茶,重在“茶之品”；文人饮茶,重在“茶之韵”；僧侣饮茶,重在“茶之德”；百姓饮茶,重在“茶之趣”。这说明不是一个阶层之人,茶俗也存在很大差异。
有人喜欢独品,有人喜欢群饮。捡一捆梅枝,舀两勺山泉,取三两嫩芽,再加上四片闲情,固然能煮一壶清茶,但对于那些想叙叙旧的故交、谈点生意的朋友,茶馆里品茶,也不妨是一种享受。据讲著名史学家吕思勉就爱在周末约志同道合的学生和朋友去茶室聚聚,一是为了交流交流感情,二来也是为了学术研究。
姚君还给我讲了黄山茶乡的这样一个传说,明代天启年间,歙县新任知县听说黄山云雾茶泡在壶中会有祥气云集,并会显出一个绝代佳丽用舌头采茶的画面。一心想加官进爵的知县进京献茶,但祥云并没有出现。皇帝认为那个知县欺君,斩了那个知县。同时下旨徽州府,要把制造邪说的乡民全部斩首。
徽州知府是个清官,不愿滥杀无辜,于是就亲自到茶乡查访,从乡民那里得知,黄山云雾虽然神奇,但茶叶必须采谷雨当天的谷雨尖,而且还要用紫砂壶、山泉水、栗树柴烧水冲泡,这些条件缺一不可。知府携带茶农所说的东西进京,在金銮殿上一试,果然祥云缭绕,并有美若天仙的采茶女出现。皇帝一高兴,撤回了圣旨,黄山茶乡百姓终于免除了一场灾难。
这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它充分说明饮茶对茶具、水以及烧水的柴火要求非常严格。《红楼梦》第41回中,宝玉品茶栊翠庵,妙玉烹茶所用的水,就是将梅花上的积雪,用鬼脸青的花瓮收藏埋在地下五年而成的。还有妙玉分给贾母、黛玉、宝钗、宝玉的瓷杯和盖碗,也是自己珍藏多年的精致茶具,可见古人对此的重视程度了。
一杯好茶,就是纯雅的清风,就是明净的初雪,当它如鱼得水,在自己心仪的水中翻腾过,那如云霞舒展的叶片,浮浮沉沉,让人浮想联翩。缕缕茶香的云雾中,虽然没有美若天仙的采茶女出现,但却有草木的精魂,人间的甘露,滋润我们的心田。那就是大自然最珍贵的馈赠,每个饮茶人都受益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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