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芒果蘸点酱油
2015-09-19 18:27:30| 分类：
文学天地*散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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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燕
时下,许多人都喜欢自称吃货。我一朋友对此很不忿,她说:“是个人就自称吃货,完全是高估自己。吃得多就叫吃货吗?那叫饭桶。一枚真正的吃货,理应对食物充满了尊敬和爱意,在处理和欣赏过程中充满了创造力和想象力,吃货与食物的相遇,是在相互激发、相互成就中完成最终的相互占有。”
听她啰嗦完,我深深叹了口气,和女文青做朋友,真是件辛苦的事。吃个东西罢了,要不要扯得这么深刻?
然而味道确实是个复杂到可以深刻的东西,不论是味觉还是嗅觉。从前看过一本特别惊悚的德国小说叫做《香水》,讲一个降生在巴黎臭不可闻的鱼摊垃圾堆里的弃儿,这个自身没有任何味道的人却天生有极其敏锐的嗅觉,他制作各种香水,甚至杀害25名少女用她们的体香制作激发爱情的香水。被捕后,在行刑的前一刻,此人洒了一滴爱情香水在自己身上,广场上的人包括受害者的亲属立刻爱上了他。他借此逃脱,并认为可以用他的香水征服世界。他回到巴黎,把剩下的香水洒在自己身上,是的,旁边围观的人群立刻狂热地爱上了他,爱到直接吃掉了他……
扯远了,这道可怕的暗黑料理不但不适合下咽,还足以让人胃痉挛。
其实日常生活中,人们对食物的认识、处理相对稳定,总是和自己的家庭,所处的地区以及生活习惯等等密切相关。比如说,如果不是为了在微信上秀,很少有人真的会去尝试朋友圈里大热的“不重样的一百种早餐”。我认识的一位男士,天天早餐面条,几十年不变；我自己,每天早晨牛奶咖啡加面包或点心,从做到吃10分钟以内全部搞定。虽然物质极大丰富,可日常端上各家餐桌的,也还是习惯的那几样,稍稍超过自身的认知范围,人们的态度就会变得非常审慎——他们会充满疑虑地问,真的可以这样?
这个我有切身经历。小时生长在内陆城市,交通运输也不发达,见过的有限的几样海鲜就是冻带鱼、虾皮之类。带鱼的吃法也仅限于油炸、糖醋或者红烧。到山东后第一次见到茼蒿炖带鱼、萝卜炖鲅鱼、蛤肉炒小白菜、韭菜炒海肠的时候,简直挑战我的世界观——海鲜和青菜怎么能一起做?然而试吃的结果是居然还不错。
这个“居然还不错”的结果差不多是喜剧结局,多数成年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的,比如北方人对南方人做肉、炒青菜都放糖觉得匪夷所思；而南方人对北方人的大蒜和几乎所有的菜都放酱油也觉得莫名其妙。见过的最离谱的态度是,一位同事对我说:“街边卖臭豆腐的都该杀掉。”他义正词严的样子吓到了我,以至于“我还挺爱吃臭豆腐”这句话无论如何没敢说出口。
说到这里,我完全同意女友的看法了——一枚真正的吃货,对待食物的态度要有创造力和想象力。而多数人会囿于自己的见识而对与自己认知不同的东西充满了偏见。
还是举例说明吧。水果应该怎么吃?当然是洗净去皮去核吃了。比较讲究的会切块装盘再放上小叉子。如果再有点创造力,做个酸奶水果捞,泡个水果茶之类的,那水准几乎直追满记甜品店了,人家可是专业的。但是,女友还是为我普及了两种更有创造力的水果吃法:新鲜自然熟透的芒果,果肉切块,蘸一点日本酱油,入口的结果是除了甜,又增加了一些鲜的感觉,而酸味几乎完全感觉不到了。据女友说此吃法来自福建。二是吃牛油果的时候,将牛油果一分为二,去核,洒一点盐,然后用小勺子挖着吃。果然,本来牛油果相对比较黯淡的香气经过盐的激发,入口让我几乎以为是在吃乳酪,口感醇厚到把植物食品吃出了蛋白质的感觉,直追金圣叹金大侠的那句“花生与豆干同嚼,有火腿味”。
但是,请允许我自夸一下,并非每个人都有在下的包容性和勇于尝试的冒险精神,把这个吃法介绍给其他人时,他们惊讶的样子让我以为自己是茹毛饮血的怪物,而事实上,我不过是吃了点咸水果。
其实,人对自身的偏见是很难觉察的。忘了哪位西哲说过,人们只能接受他已经知道的东西。罗素在《如何避免愚蠢的见识》一文中讲过这样的故事,亚里士多德误以为妇女牙齿的数目比男人少。这种错误,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而且办法很简单。他只消请他的夫人把嘴张开亲自数一数就行了。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原因是同时代的人都这样认为,而大哲学家也同样自以为是。
同样,吃上的创造力与想象力也没有什么秘诀,关键只有三个字——试一下。这不,我的一位同事给我推荐了他在香港吃早茶时的所见,油条蘸咖啡。虽然这个搭配也有毁我三观的倾向,但为了避免偏见和自以为是,我决定,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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