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加餐饭
2016-10-29 10:13:26| 分类：
文学天地*散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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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燕
霜降日的冷冷秋雨里,翻看今年的日历,已经掀过了五分之四,逝去的日子比留下的多,就如终归有一天,我们认识的人当中,死去的比活着的多。于是,我们的脑海就像是涂抹过度的纸张,不再显现新的图像,只能任由旧日种种重叠、杂乱地浮现。
这样灰灰的调子,故然是凋零之秋的影响,也缘自最近追的一部剧严重影响了心情。周末无事,追了好几个公众号强烈推荐的《百年酒馆》,一部心碎致郁系美剧。《百年酒馆》从格局上很像之前推荐过的《深夜食堂》,一群庸庸碌碌的顾客在这个往酒里掺水的酒吧进进出出,交换着各自的故事。不过《深夜食堂》是暖灰的,每个冰冷绝望的灵魂寻着深夜的一点微光走进食堂,走出去的时候,食物里的那一点暖意和热量或许可以支撑到他们见到第二天的阳光。《百年酒馆》不,一部集结了各种怪胎、神经病、懦夫、失败者的戏,看似琐碎絮叨的生活细节,实则牵扯出的是每个人生活的本来面貌——那么一塌糊涂、狼狈不堪。脏话连篇的台词无比强大,仿佛按着头对你说,看,这才是你们真实的人生。承认吧。你我都是如此这般的小人物,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黯然老去。外面的世界再大,其实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那句,别为部分的人生哭泣吧,全部的人生都催人泪下。剧中的人物,男的不俊、女的不美,各种粗鄙、各种怪癖,偏偏演技炸天,有时一集就是二人坐在那里絮叨,偏偏紧紧抓住你的注意力,演员的每一条皱纹、每一道眼波都能准确地表达欲说未说的话。某集男主莫名悲伤,没说一句台词,靠表情和肢体语言就传染了我,心让人攥了一下似的痛不可当。
本来,这样的剧真不是我的菜。还是喜欢《深夜食堂》,微凉的灰暖,克制、内敛,像夫子说的哀而不伤,也像我们见惯的滤纸和滤镜修饰过的人生,不爆粗口,公众场合没控制好情绪就是失态,爱恨的情绪都沉淀过了,老照片一样有昏黄的光泽。没真正饿过、冻过,体会心痛多过肉体的伤痛……这样的状态自然是天赐的幸运,但不意味着可以刻意视而不见真正粗砺的人生。
《百年酒馆》把人生的滤镜和柔光都撕碎了,让我们明白,大多数人的生活其实并不美好,也没有越过越好,不过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接受自己日益老去、日益衰弱、日益失去的过程。然而不管多么差劲的人生,剧中人也还是拼命扑腾着抵抗——失职的父亲试图缓和与女儿的关系,离开精神病院的患者努力融入正常生活……是啊,不抵抗又如何,难不成还能中途弃剧似的向人生告别?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我配不上我所受的苦难。这世上有人被生活压弯了腰,也有人被生活压骨折了还不倒架。多数人的日子总还是要过,于是我这个江湖郎中曾开出过这样的药方:书房是灵魂的避难所,厨房是肉身的充电器。
读书救得了痛苦的人吗?厨房可以治愈惨痛的人生吗?答案是否定的。多数痛苦无药可救,读书只能帮助我们清醒认识自己的病症,获得坦然面对与之共存的可能；厨房也无助惨痛的人生,顶多能在一粥一饭、一饮一食间获得一点暖意,支撑着我们原谅自己,原谅自己对他人和自己的伤害,原谅自己的鄙俗和不堪,原谅自己终将离去而一事无成……
这样的伤感要如何收稍?再推荐一部有意思的剧吧,日系的《侠饭》,毕业即失业的傻白甜青年良太,误打误撞收留了黑道大哥,于是黑道大哥为你烧火做饭,顺便教导你:淘米不能直接用锅,会划伤锅体,淘米也不能用自来水,这个步骤决定了米饭是否真的好吃；即使是剩菜,不同的做法也会使其焕发新生；告诉因为大哥而心存幻想的良太,怎么可能有好的黑社会……总之是吃出了感情、吃出人生的故事。剧中,良太问大哥为什么要好好吃饭?大哥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知何时就一命呜呼了,我只是不想随便对付一日三餐。”看来,人生的真相无论多么惨淡,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就像我喜欢的古诗十九首里的句子,“思君令人老”,深情得让人扛不住。于是,用一句“努力加餐饭”收回来,还好,一碗饭落肚,所有的心碎也一起吞下去,仿佛只是最正常的今日容颜老于昨晚。于是,我起身,去厨房开启治愈模式,并写下这样的句子:没有什么悲秋病酒的坏情绪,是一碗鲜虾菜肉小馄饨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以为我又拿小确幸给你们灌鸡汤呢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土鸡汤,一碗素颜的小馄饨,如果没有鸡汤做底,怎么能担起暖心消愁抗抑郁的重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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