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来森
虽然已是冬天了,但毕竟还是初冬。
冬尚浅,浅浅的,有一份初入的新鲜和悸动。天,不寒,寒彻透骨的情味,还远远没有到来;那冷,也只是一种清冷。
仿佛,激灵灵地打一个寒颤,冷,就过去了。
清晨,我站在村口望村庄,从西望向东;我站在一个山岗上,我比村庄更高。人站得高了,就望得远,望得清楚。
我喜欢这种眺望的感觉。
村子里的树,叶片凋零殆尽;没有了树叶的遮蔽,村庄,就变得疏朗了。红房瓦顶,裸露在天光之下,清寒里生一份热烈;那份热烈的色彩,给这初冬的峭拔,平添了一份温暖。太阳缓缓升起,脱去层层霞光,一变为黄白色。太阳远了,光弱了;可是,我依旧能感受到它渐升渐高,所带来的温暖。
伴随着太阳升起的,还有农家的炊烟。
农家守旧,虽然有了液化气,但依然有许多人家,坚持烧柴做饭;他们觉得,柴火烧出的饭菜,才香,才本色,更有天地自然的味道。
炊烟,冒出烟囱,弥漫屋顶,然后,缓缓散开。散逸到每一根树枝上,顺着树枝,袅袅进入晴空之中。我们常说“飘逸”,那炊烟的情味,才真真叫做“飘逸”呢,柔柔软软,缠缠绵绵,袅袅娜娜……有着无限的情味,和遐思。
我从炊烟中,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儿;我在炊烟里,看到了一条回家的路,看到了母亲挥手的召唤……
回望田野,田野一片空旷。寂寂如远古。
没有了葱茂的庄稼,没有了萋萋的野草,更没有了烂漫的山花……有的,只是广袤的明净,和冬阳下淡黄色的寂寞。太过辽阔、寂静,静静地凝视着,你的心,就被牵得远远的,牵得远远的;情不自禁地让自己的思想,进入往事回忆的古隧道中,沉陷、迷失,然后,是霍然醒来的寻找……
那是一个铅华洗尽,心灵回归的过程。
干枯的草,在风的吹拂下,发出阵阵瑟瑟的声响;微弱,但微弱里,有一份明净的淡定;远山如洗,冬阳下,被裹成一块橘黄色的蛋糕,正在酝酿它春日的馨香。风大了,杂草形成的飞蓬,在地面滚动着,滚成一团团,一团团,滚成一个个冬的残梦。
这一个个冬的残梦,或许,是在等待春天的绽放。
不过。绿色也并没有完全消失,那些绿,固执地贴在地面上,以贴近大地的方式,来显示自己生命的顽强,和性格的倔强。一些绿,就隐藏在枯草中,枯草,成为了它们最好的遮蔽,这是一种草与草之间的生命的呵护。
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倔强的绿,地面上,集结了一群群啄食的麻雀,叽叽喳喳,远远地就能听到它们的呼叫声。人走近了,哗然飞起,阳光载在翅膀上,形成一片片飞翔的云,好美,好美。
有时候,还能看到几只花喜鹊,花喜鹊喜欢站在高处,摇头晃脑地叫,声音清脆,叫响这个初冬的寂寞。
一只野兔,蓦然间,也许会出现在人的视野中,急速地跑开,像一条线,一条流动的线,明亮如同一道光芒。
让人,禁不住,油然生一份欢愉;觉得这个初冬,有一种特别的活力,有一份轻寒的温暖。
这一切,都是色彩——生命的色彩,生活的色彩;它们,共同构成了初冬的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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